【大會主題報告】榮格對待心靈的方法有何獨特之處？| John Beebe

原創：John Beebe

摘要：難道榮格不過是其他人思想的集大成者嗎？

本文為John Beebe在第12屆全國心理分析與沙盤遊戲大會暨中國社會心理學會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專委會2021年會上所做大會主題報告：“榮格對心靈的方法：有何獨特之處？”（Jung's Approach to Psyche: What’s So Special?）

John Beebe

三藩市榮格學院前任院長

私人開業的精神科醫生兼榮格心理分析師

心理類型與原型學專家

“美國精神病學協會”的傑出終身會員

被授予“國際心理類型協會”頒發的傑出貢獻總統獎

東方心理分析研究院特聘講師

25年前，這篇小演講最初被介紹為“更具John Beebe特質”，這讓我立刻想到了在那之前幾年聽到的一個夢。那是一個正掙扎於認真接受心理治療的病人做的夢。

他夢見去了一個海灘，海邊有一棵“Beeba Beeba膠樹”。

與其說這是這位病人還不如說是John Beebe沒有料到的！

John Beebe線上做主題報告

再次想到那個夢，我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現在的話題上，榮格心理學有何獨特之處，這種心態使我和我的病人能夠在他的分析的關鍵階段聽到那個夢。

一種理解榮格遺產的方式，是將榮格視作給了我們一套對待心靈的態度，對待諸如感受、夢和移情這樣的心理現象的態度，我想正是移情，即對治療師的特殊感覺引起這個患者的夢。

我以榮格派的方式，確定了四種這樣的態度，它們共同定義了榮格學派的方法。我們一起來依次審視這些態度，一邊審視一邊探尋，每一種態度有多少是榮格學派獨有的，又有多少是我們不得不承認它也屬於其他流派的心理治療師的，而我們現在的傳統是從那些流派衍生出來的。

第一種態度是心靈具有自主性。榮格在醫學院的博士論文《神秘現象的心理學》就是關於心靈的自主性的。

這篇論文記錄了榮格一位表妹的降神會，在降神會上，她心靈中的不同部分人格接管她的意識領域，以過去的各種權威人物取代表妹的正常人格（更像今天的通靈）。這位愛上榮格的表妹，實際上是在為取悅榮格而作秀。

但即便如此，她的個性特徵和信念還是從她的心靈中流露出來，而這位16歲的女孩幾乎不知道如何對此假扮。即使在被迫的歇斯底里的偽裝中，心靈也展示出其內容的自主性。

但這算不上是榮格的發現。皮埃爾·讓內（Pierre Janet）在弗洛伊德出場前的一段時間裏，就一直在對“潛意識”具有自己固定觀念和規則這一事實進行著實驗：他關於解離（dissociation）的第一篇論文比弗洛伊德的早了十年。

榮格只是在二十世紀早期其他解離現象的研究者中佔有一席之地，這些研究者不僅包括弗洛伊德和讓內，還包括泰奧多爾·弗盧努瓦（Theodore Flournoy）和威廉·詹姆斯以及超心理學家弗德裏克·梅爾斯（Frederic Myers）。這些人都是心靈自主性的研究者。榮格的功勞只能歸功於他使這個概念成為他理解心理現象的基礎。

卡爾·榮格（Carl Gustav Jung ，1875.7.26—1961.6.6）

在榮格的著作中，我們可以找到對待心靈的第二種態度，即心靈是富有創造力的。“Beeba Beeba膠樹”意象的一部分樂趣在於它的創造性：其詩意的童趣給夢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使他必須認真對待能夠體現這種自主創造力的夢。

但即使是無意識的創造力，儘管榮格強調它，也不是榮格自己的發現。在榮格還是醫學院學生時，弗洛伊德出版的《夢的解析》一書中，毫無疑問地證實了無意識具有與莎士比亞或索福克勒斯相當的詩歌和戲劇化技巧。

可以肯定的是，弗洛伊德認為這種創造力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一種防禦作用——他認為這保護了睡眠，防止夢者認識到可怕的恐懼或願望，而這些恐懼或願望被偽裝成奇異的意象，這令人安心——但至少弗洛伊德看到了我們自主心理生活的創造力。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5.6—1939.9.23）

我們認為，與榮格相關的第三種態度是：心靈具有目的性，即使是我們最神經質的症狀，當然還有我們不由自主的想法、感受和幻想，都是試圖達到某種目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對我來說（我必須說，對我的病人也是如此）似乎很明顯，無意識在給他發送那個特定的夢時有著某種目的。我們斷定，夢是為了讓他看到，我們比他假裝的更粘連對方。到那時為止，他從治療中獲得一種假的自主性，表現為相對頻繁的取消會面、延遲付費。在我努力幫助他理解他的無意識生活時，他離我有某種令人被輕視的距離。

在他做這個夢的時候，他表現得好像治療是他可以接受或離開的東西。事後，他不得不承認我們之間有一種聯繫，一種移情膠水，或者，就像夢中所說的，雙向膠水在我們之間生長著。

然而，心靈具有目的的觀點也非榮格原創。他在《分析心理學兩論》中明確指出，他從阿爾弗雷德·阿德勒那裏接受了“最終立場”的觀點，或者阿德勒在其他地方所說的“一切心理的目的性”。

在此，阿德勒又一次看到了心靈的目的是防禦性的——需要為我們發展理想化的小說，掩蓋我們真實的自卑感。然而，阿德勒對心理產物的目的性的堅持，為榮格強調所有心理現象的適應性、定向性鋪平了道路。我們的夢和感受，我們的移情，對榮格來說，不僅僅是隨機的干擾，也是推進我們心理生活的方式。

至此，你可能會問，是否有一種榮格對待心靈的獨特的態度,難道榮格不過是其他人的心理學思想的集大成者嗎？

幸好，我認為有一種榮格學派對心靈的態度似乎完全源自於榮格——到了在他有生之年為此付出高昂代價的地步，他當時不斷地被斷言為神秘主義、浪漫主義或是瘋掉了。這是他的信念，即心靈是真實的。

我認為，只有當我們運用榮格關於心理真實性的思想時，關於“Beeba-Beeba膠樹”的夢的力量才能真正體現在夢者和他與我的治療上。

這位以外傾感覺為導向的商人必須親身體驗到，我們在一起所做的不僅僅是每週愉快的暢談或智力之旅。他在無意識中發現了一個不爭的事實，那就是我們之間的關係日益緊密——而且，由於“Beeba”是加倍的（他夢見去了一個海灘，海邊有一棵“Beeba Beeba膠樹”），我和他的關係越來越密切——我們無意識之間的夥伴關係，我們都必須尊重，因為它是真實的。

這個夢是他治療中的一個轉捩點，因為我們不能將它的自主性、創造性，甚至它的目的性簡化為這個事實之外的任何事情上，我們之間存在著某種真實的東西，使我們堅持工作。

結合榮格對心靈的其他態度，這種對夢的態度培養了我們對所做工作的德行的認識，並改變了我們彼此之間的會談品質。這個夢的影響是使我們都尊重移情關係，將其視為值得尊重的事實。時至今日，我們共同完成正式工作多年後，我們都在這樣做。

（張豔萃 譯）